20/10/2021是媽媽離開我們一周年的日子。
不知道我們是如何行屍走肉地走過這一年,我想,事隔一年,悲痛仍在,但我想整理及記錄這年的連環不幸事件。
2020年1月大哥大嫂帶媽和我到日本石垣島旅行,媽仍然是看起來健康活潑、愛吃愛玩的狀態,只是我們不知道媽當時已經身患重病。當媽媽突然同意去日本(那個她因某些原因不願意去的國家),我們怎也估不到她是因為時日無多,不想哥有遺憾。我們更猜不到那是我們最後一次陪她去旅行。
回香港後,新冠肺炎疫情爆發,大家忙著應付搶購口罩、清潔消毒用品,忙著留意確診人數,忙著取消預訂機票及酒店,忙著忍耐等待黎明的日子。
2020年4月媽說房間很冷,我在復活節假期與她換房,她那時仍然看起來無恙。
2020年5月媽開始抱怨身體痛楚,背部及肩膀痛。本來正面樂觀的她,因為擔心疫情,擔心患病會影響樓下DSE應考生,失望於久久未能旅遊,開始變得消極。每次我們勸她去看醫生,她便拒絕,後來她只願意看中醫。
2020年7月媽媽及爸爸也日漸消瘦,媽媽行動變得緩慢,胃口轉差,疲倦,但失眠。
2020年8月媽行動越來越不便,她開始帶我去街市買餸(以前我要跟,她也不準,她說為街市很髒,她想我放假多休息),教我煮飯、劏魚。她也會跟舅母聊電話時,叮囑她要記緊媽的說話,將來告訴我們。我問媽想不想吃自助餐,我帶她去酒店Hotel Icon,她也爽快應承,她很努力地去取食物,放得枱面滿滿,也開心地吃著。
2020年9月媽除了去旅行,最享受就是吃自助餐,我們去Momo Cafe時,媽已經很不舒服,已不想出去取食物,她很努力的陪我們聊天,但精神不太好,吃的也很少。我們曾游說她看醫生,但她依然拒絕。但我們已心感不妥。爸也辭去工作,在家照顧媽。媽的身體每況愈下,越來越不能走動,很攰,不想吃,身型消瘦,面容枯黃。
2020年10月11日,我與家人前一晚商量要送媽去醫院,早上餵了媽吃粥,便開始勸說她,她一開始很堅持不去,後來我忍不住邊哭邊勸,我爸和我兒子也一同勸說,直至她不反對,我們立刻送她到私家醫院(因為她很抗拒公立醫院)。她當時已無法行走,我們要抱著她慢慢走下樓梯級。在急症室醫生聽過她的病情後,那震驚的表情,我至今無法忘懷。醫生沒有清楚講明媽的病況,但從他們之間的對話,我大概明白,媽得的是癌症,還是末期。醫生勸媽入院,但媽仍堅持回家。我在急症室抱著媽大哭,我問了她"為什麼不告訴我們?""為什麼不看醫生?""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未去"她都沒有回答太多,只說她已無憾,著我不要太難過。
大哥大嫂把我們送回家後,我才把事情告訴家人,當然大家都無去接受,瀕臨崩潰。
2020年10月14日,媽意識開始變得迷迷糊糊,也不願意吃東西。爸著我們趕快送媽到醫院。我們三兄妹和表弟一同送她到醫院。這次媽無法拒絕,住進病房,家人離去後,我和大哥在媽床前聊天,我們都很難受,我安慰了大哥幾句,媽雖然睡在床上閉上眼,但仍鬼馬地舉起大姆指。我那晚開始陪院,睡在媽旁的小床上,我為她抺身時,也嘮叨了她幾句。
2020年10月15日媽開始昏迷,我們所有家人都來到醫院。醫生說媽的癌細胞已擴撒,能做的他們仍會做,但其實我們知道可做的不多。這晚我仍在陪院,晚上姑娘來了好多次,我睡不著,用手機搜尋關於癌症的資料(只可惜一切都太遲了)。
2020年10月16日護士長見我們很關心媽,睡大房也不方便,而且媽病情嚴重,幫媽更換了半私家病房,旁邊床位也沒有病人,很貼心,很感謝她的幫忙。我們分批來探望媽,聽醫生講解,日間我上班,大哥二哥請假來照顧媽。我們都對媽媽說話,她偶然會輕輕點頭。
2020年10月17日醫生說要插胃喉,但媽常脫掉氧氣罩,什至拔掉針口,她也會抓頸,看似想拔掉胃喉,我們都很難受,不想眼睜睜看著媽受苦,但又無能為力。醫生說媽的肝及腎已衰竭,所以能做的已不多。
2020年10月20日我如常早上幫媽抺臉抺身(因為媽是個愛乾淨的人),跟她說,我們會照顧爸、你的乖孫及自己,你不用擔心了。我跟她說"Bye Bye"後便去上班,怎料在乘車途中接到姑娘電話,說媽走了。我通知家人,自己也趕回醫院,待醫生certify,我們與她道別,送她到殮房後,回到家裏,心像被掏空了,那是我人生中最心碎的一天。
2020年11月我們忙著辦理媽的身後事,但爸也出問題了。爸不舒服到健康院看醫生,醫生覺得嚴重要立刻寫紙讓他入急症室。
2020年11月18日爸做通波仔手術,手術後他要趕急出院,參加媽於11月20日的喪禮。
之後爸身體越來越虛弱,情緒也很低落,因為氣促陪他看醫生幾次,他仍覺得不舒服。
2021年1月他除了氣促,也開始有幻覺。由原來可以自理,變成整天躺在安樂椅不吃、不喝、不吃藥、不拉,只好把他送院。
2021年3月爸出院後到了我們安排的護養院住,但他很不適應,整天打電話說要回家,又說自己在深圳。
2021年4月他又因氣促入醫院, 中間經歷了在療養院跌倒,流血不止,我在急症室見到他時是一個血人,我忙著幫他按住傷口,也要抺血及丟掉血紙巾,他也一直在吐血,一時拔掉氧氣罩,一時要落床,捱了八個小時,他才順利進入病房,能想像我有多疲憊。
2021年6月爸出院後住進另一間護養院,他當然有不適應的地方,但身體已很衰弱及不能下床行走。我們每個星期探望他,聊聊天,也會帶他好吃的東西。爸會發脾氣,會亂說話,有時他像個孩子一樣,要求這樣要求那樣,有時他又像個爸,說我們笨。
至今,他平均每個月都會入兩次急症室,進出醫院成了家常便飯,每次我們到醫院陪他入院,都見到他昏昏迷迷的樣子,骨瘦如柴,但仍要抽血,吊鹽水,實在很心痛。
由2020年某一天開始,我們沒有好的日子過,每日要應付工作、照顧家人及日常生活,也得處理媽的後事及遺物(在保險箱與政府人員、律師代表及銀行職員點算物品時,我忍不住哭了),也要探望爸,陪他覆診、入院、購買物品、解決他與院舍之間的問題,自己也要平復傷痛,痛得麻木,眼淚卻止不住的日子,還有很遠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