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三年前姨丈過身後, 姨媽的身體越來越差. 每一次到老人院/醫院探望她後, 心情久久無法平復, 被子蓋著的身體小得不能再小, 她已經認不出任何親人, 她三年裡也無法吃飯菜, 只可以喝流質, 身體更不能動, 她要用上全身的力才可以輕輕伸手給我們, 說話也不清楚, 眼睛睜著不久, 又要合上休息.
最近她的情況很反複, 一時清醒, 一時迷糊, 身體機能已衰退, 她的身體很痛, 連呻吟聲也是很微弱. 以前, 我們曾抱著希望, 希望她可以回家, 這陣子卻只希望她早點解脫.
看著她, 我們都很心痛, 也害怕. 原來人到了盡頭就是這個樣子, 每天只能做的就是等待, 等待生命氣息一點點的溜走. 循環不息的是生命, 如川流, 但何時生, 何時病, 何時死, 我們卻別想能操控.
姨媽不是婆婆親生的女兒, 她的年紀其實跟婆婆差不多, 但因家貧, 她的父母把她交給我的公公婆婆當作乾女兒. 姨丈姨媽沒有兒女, 兩個人努力工作存錢, 生活也算無憂. 我爸爸也是經他們介紹給我媽媽認識, 他們一直很照顧我們, 時常關心來電及探望, 當我們及我的舅父阿姨家裡經濟困難時, 姨丈姨媽都樂意地買東買西給我們和表弟妹吃, 有時會塞一些零錢給我們. 後來, 大家的生活稍為好轉, 我們會一起去旅行和逛街, 每到年初二, 一家人便到他們住公屋的家裡吃年飯, 品嚐姨母的手勢. 記憶中, 他們的家總是一塵不染, 窗明几淨. 姨丈曾經歷日治及戰爭, 他的身體很壯健, 常常告訴我們當年的經歷. 後來, 姨丈生病的數年, 姨媽一直默默地照顧他, 每天帶飯到老人院/醫院探望及陪伴他, 姨丈在醫院彌留時, 還擔心姨媽會孤伶伶, 在媽媽承諾照顧姨媽直至終老時, 姨丈才安心離去.
我想, 如果這是天意命運安排, 為什麼兩個如此樂天知命, 樂善好施, 仁慈的人, 會在年老時飽受身體痛苦折磨呢? 到底她要受多少苦才可以離開?
